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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一个后妈的修养

    信息发布者:柴海山
    2020-04-30 21:58:54    来源:享阅优生活   转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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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刘星来的第一天,郭可盈就知道,从此家无宁日。


    刘星是郭可盈老公刘国强和前妻生的儿子。当初他俩离婚时,他前妻拼了命争取到了刘星的抚养权,咬着牙关要把孩子养成单亲阳光少年。


    但事与愿违,刘星今天跟人打架,明天把小区里马葫芦盖拖走,差点酿成命案,活活把亲妈气成抑郁症患者,哭着喊着要把刘星送走。


    刘国强只好把刘星送到了爷爷奶奶家,结果,爷爷奶奶带了不到半个月,奶奶就被气进了医院。


    刘国强和郭可盈的家,是刘星最后的一站。


    看着眼前这个帽子歪戴,眼神充满挑衅的12岁少年,郭可盈知道,自己的“好日子”来了。


    尽管她一万个不乐意让这个混世魔王跟自己一起过,可是,眼下这个情况,亲妈每天琢磨自杀,亲奶奶入院,她不接手也得接手,与其抱怨抵抗最后还得接管,不如保持点风度吧。


    事实上,在刘星入住之前,郭可盈已经为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:别指望相处得多么融洽,能够相安无事就是最大成功。刘星12岁,最多忍六年,他也就长大成路人了。



    2
     



    刘星来到新家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3岁的妹妹瑶瑶的房间给霸占了,还不忘在房门上贴上“闲人免进,入室请敲门”的提示。


    瑶瑶的衣服、玩具被扔到客厅。


    郭可盈接瑶瑶从幼儿园回来时,瑶瑶看见这一幕,哭得地动山摇,抱着妈妈的大腿,要妈妈替她维权。


    “你自己试着去解决一下吧。最坏的结果就是你终于又可以跟爸爸妈妈睡了。”郭可盈太知道自己出面讲理,会出现的局面,只能有几分无奈地让瑶瑶去试试看,尽管她知道瑶瑶根本解决不了这件事情,但至少让她争取一下,然后心服口服吧。


    过了一个小时,刘星放学被刘国强接回来了,瑶瑶一听见门响就冲了过去:“哥哥,你凭什么占我的房间,而且还把我的东西扔得乱七八糟,你……”


    “一边去!”不等瑶瑶说完,刘星用一根手指头,就把瑶瑶给推倒在地,然后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
    瑶瑶顿时号啕大哭,刘国强挽袖子要去揍刘星。


    郭可盈从厨房里走出来,对刘国强说:“小孩子的事,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。你跟着掺和啥!有时间赶紧来帮我做饭。”


    瑶瑶见爸妈不帮忙,又哭了几声后,去找刘星讲理。郭可盈还不忘叮嘱还不太识字的瑶瑶:“你哥房间门上写闲人免进,入室请敲门,你敲完门再进哈。”


    三岁的孩子就是三岁的孩子,敲完门进去后,居然忘了自己是去维权的,看着刘星房间墙壁上贴满《七龙珠》里孙悟空的海报,好奇地问:“哥哥,这是谁啊?”


    “孙悟空。”


    “哥哥你骗人,孙悟空才不长这个样子呢。”


    后来,为了跟瑶瑶讲明白这个孙悟空不是《西游记》里的孙悟空,刘星开了电视,找到了《七龙珠》的动画片,兄妹俩开始看电视。


    三岁的瑶瑶迅速地被《七龙珠》里的孙悟空圈粉了,一个晚上都在围着刘星转。哥哥写作业,她就在旁边看《七龙珠》的漫画书,看不懂的地方,就不停地问。


    刘星一边嫌她烦,一边还是跟她解释书里的内容。


    那一个晚上,郭可盈、刘国强都没有被瑶瑶缠着玩游戏,讲故事。听着两兄妹在房间里你来我往的对话,郭可盈和刘国强没觉得鸡飞狗跳,反而感到了那么一丝丝岁月静好。


    但,他们还是得意得太早了。



    3
     



    刘星在学校里反反复复地闯祸,先是为一点小事儿打了一个男同学,后又用拖把打了前来拉架的班主任。


    刘国强跟同学家长、班主任各种道歉,好不容易平息了事件后的第三天,刘星又因为体育课上,老师因为他上篮动作不对,而说了一句“傻子”,再次跟体育老师发生冲突。


    被体育老师扭送到校长室后,校长批评了他几句,他把校长室的椅子给踢翻了。


    校长找到刘国强,给他两个选择,要么转学,要么开除。


    刘国强和郭可盈只得费尽周折,给刘星找了新学校。可是,入学第一天,刘星又跟同学打架,只因为那个同学多看了他一眼。


    刘国强再次被叫到了学校,让他把孩子带回家冷静一下。


    那天把刘国强把刘星领回家里后,一顿头脚不分的暴揍。


    等到晚上,郭可盈和瑶瑶回到家时,看到刘星鼻青脸肿,坐在客厅里,若无其事地看电视,刘国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。


    看见哥哥,瑶瑶直接扑了过去:“哥哥,谁把你打成这样?”


    刘星一把将瑶瑶推到地上:“烦死了,再靠近我一下,我打死你。”


    闻听此言,刘国强从房间里冲了出来,冲刘星高叫着:“你给我滚。”


    刘星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,郭可盈一把拽住他,对刘国强大喊:“这是他的家,他凭什么滚。你把他打成这样,是我报警啊,还是你道歉?如果你不道歉,那你就先离开家一段时间,你这么暴力,不适合跟孩子待在一个家里。”


    那天,郭可盈就这么把刘国强给撵走了。


    然后,给刘星的伤口喷了药,喷着喷着,眼泪也就出来了。就在前十分钟,她还觉得刘星这孩子真该揍,可是,真实的皮肉之苦面前,她的心猝不及防地软了。


    “刘星,你毕竟不是孙悟空,这一集受伤了,下一集就能好,武功还增强了不少。你受伤了,我们心疼,同样,你让别人受伤了,别人的爸爸妈妈也会心疼。你再想想,如果有一天,瑶瑶在学校,也被同学欺负得受伤流血,你难道不会心疼吗?”


    “我杀他全家。”刘星显然被这个假设刺激到了,眼睛都红了。


    “每个人都有自己想保护的人。所以,以后再想打人时,就在心里数十个数,让自己冷静下来,武力永远解决不了问题。对吗?”郭可盈看着刘星,特别坚定地对他说:“如果爸爸不跟你道歉,我们就不让他进这个家门。还有,这是你的家,谁也没有资格赶你走。”


    那天,钢铁直男刘星哭了,他跟瑶瑶解释说是伤口疼。



    4
     



    刘星妈妈抑郁症好转后,依然不愿意把刘星接回家,而且很显然,她的状态也不适合再带刘星。


    她来找过刘星几次,对于刘星问她什么时候接他回家的问题,她一直要他再等等。可是,敏感的刘星感觉得出来,妈妈不想再跟他生活在一起了。


    一次,妈妈在楼下等他,他在电话里冲妈妈吼:“你既然根本就不喜欢我,用不着假装来看我,每次看到你,我心情都特别不好,你以后别来了。”


    这话,落在了郭可盈的耳朵里,那个少年歇斯底里后的绝望表情还是让她觉得扎心了。


    那天,刘星没下楼,但郭可盈下去了。她让刘星妈妈配合着演一场戏。


    三天后,刘星期末考试后的家长会,刘国强和前妻都去了。意料之中的,刘星考得很不理想,但两人第一次都没责备,反而决定一起吃个饭。


    但饭吃到一半,刘国强和前妻就吵起来了。


    这一次,是为了刘星的归属问题。


    刘国强表示前妻身体不好,她的这个抑郁症不适合带孩子。前妻则说她是亲生母亲,再不适合也比把孩子跟继母一起生活要好得多,更何况,继母还有自己的亲生孩子,怎么可能对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等等……


  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争得不可开交,各不相让。最后,刘星听得急了:“你俩别吵了,我跟我爸。郭阿姨也不是那种毒后妈。”


    其实,前妻根本不想要刘星,但她答应郭可盈配合演出这场争子之战。因为郭可盈说,没有什么比父母不想要自己的孩子,会伤着孩子了。


    就这样,刘星是以父爱战利品的身份,真正定居在刘国强和郭可盈家的。


    那次父母抚养权之战后,刘星肉眼可见地改变了许多。在校时,曾经有一次拳头举了20秒后,终于自动放下,学习上也变得努力了不少,跟爸爸达成了夜跑的协议,每天5公里。偶尔爸爸有应酬,就郭可盈和瑶瑶骑着自行车陪他跑……有了爱的孩子,总是想为那份爱做点什么。


    刘星上高二那一年,亲妈再婚,对方带着一个比刘星小三岁的男孩,亲妈跟男孩的关系相处得很紧张,每次见刘星都会感叹:那孩子跟你比,差远了,我一点都不喜欢他。


    刘星有一次硬生生地怼了回去:“那是因为你比瑶瑶妈差远了。”


    刘星依然叫郭可盈瑶瑶妈。听上去,十分疏远。但郭可盈心里明镜似的,刘星第一次这么叫她是他上初二那一年。瑶瑶是他最喜欢的妹妹,瑶瑶妈这三个字,既带了妹妹的名字,还有妈妈在,这是少年刘星能够想到最准确而不尴尬的称呼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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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变故发生在刘星上大三那一年,刘国强出轨了,一股找到真爱的奋不顾身的劲儿。


    郭可盈很平静地和刘国强离了婚,房子、家中存款以及瑶瑶的抚养权都给了郭可盈。至于刘星,已经21岁的他不存在抚养权的问题,只存在放假去谁家住的事情。


    刘国强理所当然地觉得儿子应该去他那儿,毕竟,刘星跟郭可盈并没有血缘关系。


    没想到放假那天,刘星下了火车,直奔郭可盈和瑶瑶的家,也是他原来的家。一进家门,就从包里掏出一套《七龙珠》的书,整整79本,背在双肩包里,压得他满头大汗。


    他献宝一样把这些书摆到瑶瑶的眼前:哥给你买的。你以后还想要什么,就跟哥说。


    然后,又陪妹妹写完了作业,兄妹俩一起看《七龙珠》。


    从头到尾,谁都没提要去刘国强那儿的事。后来是刘国强那头捱不住了,打电话过来问,刘星说,太晚了我懒得出家门了,有时间再说。


    他特别地强调了那个本来可以不说的“家”字,郭可盈听得心里一暖。


    临睡前,她给刘星热了一杯奶,看着他一干而尽,就像小时候那样。郭可盈笑了:“离了婚,捡了个大儿子,真开心。”


    毕业后,刘星留在了广州。又三年后,他把女朋友贺昕带来跟郭可盈见面。


    初次见面,总要介绍一下。


    刘星说:“这是瑶瑶妈,但以后会是你的亲婆婆。你可以对我亲妈亲爸礼貌客气,但对亲婆婆,必须拿真心去孝顺。你知道我是怎么被她养大的,养成今天这个样子的。没有她,我很可能现在在蹲监狱也说不定。”


    郭可盈的眼睛红了,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孩眼睛也红了,主动过来抱了抱郭可盈,轻声细语地说:“他不好意思喊你妈妈,以后,我替他喊。妈……”


    仅此一句,让郭可盈觉得过去的种种糟心都有了红利。


    从刘星第一次进门起,起初她对他只不过是礼貌性的克制与修养,却不想人都是感情的动物,一不小心,她就把别人家的儿子处成了自己的骨肉。



    6
     



    瑶瑶大学毕业的第三年,郭可盈退休,贺昕待产,郭可盈责无旁贷地去了广州。


    等到了才发现,刘星已经请好了月嫂以及保姆,叫她来,不过是想让她享受一下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。知道她爱画画,他给郭可盈报了老年大学的国画班,每逢周末,开着车带她四处去游玩,各种吃喝玩乐。


    可是,孙子小乐满月后,郭可盈还是辞退了保姆,每天自己亲力亲为地照顾小乐。


    小乐四个月时高烧成肺炎住院,郭可盈不眠不休地陪护在医院里,任谁替她,她都不肯回家休息。


    眼看着她再那样熬下去,小乐没康复,她就先垮了。刘星在数次劝她都不肯回家后,跟她发了脾气:“你这么固执只会添乱。”


    谁知,郭可盈居然笑了:“就让我留在医院吧。因为你小时候,我没有这样照顾过你。”


    她接管刘星的时候,他已经12岁了。


    刘星没有再说什么,他突然就明白了,对于一个真正的母亲来说,亲生不是最重要的,亲养与陪伴才是她最想做的事情。而作为子女,他能做的就是成全,不让她心中有遗憾——就让她以陪伴小乐的名义,把他的童年陪伴一遍吧。


    看着郭可盈抱着小乐,在医院的走廊里哼着儿歌,哄他入睡,刘星也彻底告别了那个后儿子的身份——一个被爱得如此周全妥贴的人,还计较什么亲不亲生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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